2014-07-24

【熾煞|正劇】往昔三渡 02



  帝鬼看了看隨侍在側的煞魔子,年少老成的淡定模樣讓他一度懷疑青年本身的真實年紀。

  無戰事時,煞魔子那薄弱的存在感幾乎快要讓他忘記了青年眼前的是修羅國度七先鋒之首,七先鋒中唯一之智將,其穩定平和的性子使青年乍看之下普通無害,但實際上青年的口舌以及手腕的運用可說得上是靈活得令人不禁訝異,關於智策計謀的排佈亦通曉一二。再看看座下其餘七先鋒,各有各的長處,除去天懸紅煉、歿神翼、玄影,大概便剩角龍、炎饕餮、七重巒等三人的性子尚可算得上安穩,但都只能算得上是武將,這也是為什麼他對煞魔子格外青眼有加。


  第一波的戰報一一回傳,首戰的捷報在他意料之中,便邊分神邊聽著煞魔子匯報著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

  ……熾閻天與煞魔子之間,看起來好像是有那個意思。他們的關係應該有長一段時間了?

  帝鬼摩挲著王座扶手,若有所思。

  難道是他散步的路徑不對嗎?印象中,有幾次閒暇時外出走走、透透氣,在散步的途中都恰恰好碰見這兩個得力的下屬親暱地湊在一塊。最常見,大概就屬青年倚靠在熾閻天的身側,安靜地聽熾閻天說著話,時而輕聲應和,一派溫情的情景。

  「帝尊,請回神。關於人世更詳細的戰報還需等待眾人回歸之後方可再論。帝尊是否有下一步指示?」

  回過神再看了看煞魔子公事公辦的嚴肅模樣,對於戰事,帝鬼心中已有合度的拿捏,揮揮手,決定縱容一回。

  「煞魔子,你善術法。去問問煉獄尊……或者是其他三尊看修羅國度近來有何要事要報,之後你再一併報上。先退下吧,朕累了。」

  「是。」

  帝尊……話中那個奇怪的語氣斷點是怎麼一回事?

  煞魔子幾不見地皺了下眉頭,見帝尊已往後殿而去後,轉身離開了前殿。


  ◆◇◆


  修羅國度之中,專屬於煉獄尊的營帳中突生術法所造成的異象──

  眨眼傾刻,熾閻天就辨認出了煞魔子的魔元氣息。

  「煞魔子?」

  疑惑地低唸一聲,熾閻天馬上揮退麾下眾將,吩咐暫延例行會議。

  撕裂空間而傳遞過來的影像仍然模糊不清,熾閻天立於案前靜待術法順利連通人世與魔世兩端。

  這個術法是煞魔子的獨門秘術。當年隨行帝尊四方征戰時,他曾見過煞魔子使用多次,也因此屢次為他護法,為他爭取術法建構完成的時間──兩人的緣分也許便是在這樣的無形之中種下──能生根萌芽,那是早前怎麼也料想不到的事。

  有你在側,何其有幸。

  憶及此,熾閻天肅穆的臉孔上顯露出一抹暖暖笑意。

  眼前的影像逐漸清晰了起來,手執法器的青年看上去的神態極為恭謙。

  縱然沒有第三人在場,青年也不敢有太過踰矩的舉止,只是已收斂的神情因為見到了久違的男人還是鬆動了些許。

  修羅國度中,與擁有相同性徵的魔相戀並不是稀奇之事,但也算不上是常事,他跟熾閻天之間的事,不是不敢聲張公開,而是在公事以及私事這兩方面,他們從來是分得涇渭分明。

  兩個人之間的事,是屬於兩個人的隱私,若沒有其他魔發現或者是提起這椿感情事,兩人就如一般日常,檯面上依然是公事公辦的態度,而檯面下兩人自有不同的相處模式──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不言則明。

  熾閻天微勾唇角,端詳著青年的眼眉,靜靜地等待他開口。

  「……帝尊要我詢問修羅國度近來的狀況。」

  「很好,一切仍照帝尊吩咐進行。」

  「沉淪海彼端是否有任何動作?」

  「自帝尊出征之後,直至今日皆平靜無事。」

  像是接收到某個朝他投注已久的灼灼目光,煞魔子愣了愣,自覺似是遲鈍不只半分,眼角餘光掠過熾閻天,但隨即便低垂下眼簾,羞赧悄悄爬上耳尖,將耳朵渲染了一層薄薄粉色。

  「那你呢?」

  「──煉獄尊?」

  「在私底下,你我之間不存在從屬關係,亦無須使用敬稱──三尊之一的煉獄尊,在你面前,就僅僅是熾閻天。而身為七先鋒之首的你,在熾閻天面前,就僅僅是煞魔子,別無其他。」

  熾閻天的不容拒絕中兼帶親暱的柔軟,面對這般的語氣,青年眨眨眼,輕易地放下了那些無謂的規制,溫順地低聲喚了男人的名。

  兩人相視而笑,接著低聲交談了起來。

  日夜牽掛在心上的對象,滿腹的話語想要傾訴,即便是瑣碎的小事也能成為共通的話題,搭連起兩人相隔異地的生活,更可以自然而然地傳達對彼此的關心與想念。

   他與熾閻天久久一見已屬尋常之事,他們當然鮮少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可以湊在一起好好說說話,更遑論好好看看對方的面容。支持術法的魔元有限,術法能生效的時間便受限,說是捨不得眨眼也不為過,這樣的機會應當格外珍惜。這次……大抵是帝尊的默許吧,見到帝尊時一定要好好說謝。煞魔子如是想著。

  熾閻天一邊聽著青年說話,一邊忖度著適當時機。雖不願意打壞煞魔子看上去還算愉悅的心情,熾閻天仍是找了話語間的空隙,坦蕩蕩地問出了心中的擔憂。

  「你,找到邪神將了嗎?」

  青年一愣,有意識地避開熾閻天的鋒銳,不願回答。

  「你不該問我這個問題。」

  「如果那是你不能對我說的秘密,我就不會再過問,同樣也不再提起,你──」熾閻天壓低了嗓音,話語頓了頓,轉為溫柔的叮嚀,「煞魔子,你要小心。我知道你心裡有合度的分寸,但我仍擔心你會做傻事。」

  「……我會小心。」煞魔子倔強地抿了唇,不想熾閻天介懷此事,生澀地想要表達帶有平撫意味的意思:「待通道完全穩固後……你若有事,可託人傳訊給我。

  熾閻天心中瞭然,自動退了一步,不再逼迫青年。

  「反之,若無事便不可找你?」

  用著暗藏戲謔的口吻問著,熾閻天表面上卻是一派嚴肅。

  「這個答案……你自是多問的。」

  語句未盡落,煞魔子掩在髮後的耳尖又悄悄地熱了起來,赧色放肆地刷紅了耳朵。

  熾閻天眼底笑意又深了一些,壓下一時升騰的衝動,一向眼尖的他並沒有放過青年的羞窘情緒,也沒有錯過那一對耳朵慢慢燒成流火般顏色的過程。

  那張一貫維持淡然跟溫和的面容被撩撥成一道別緻的明豔風景,是怎樣的讓人心動?若不是相隔兩地的處境難為, 只怕他現下已將青年攬於懷中,不准多餘的人或魔窺見煞魔子的別樣風情。
  ──唯有他,熾閻天,才能讓煞魔子露出這般失態的模樣,也只有他能看見。


  ◆◇◆


   練武場上,火窮奇和炎檮杌領著一群小師弟圍成了圈圈,你一句我一句的熱烈討論著自家師尊還有至今仍像個謎團一般的「師母」。

  「師尊最近心情很好,那一天的那個人我猜肯定是師母。」

  「我亦有同感!那天師尊變臉變得好快啊!變得那叫啥……溫柔?」

  「滿面春光?」

  「春風得意?」

  「呃……容光煥發?」

  「不要害我起雞皮疙瘩。」

  「你偷看師母的模樣小心會被師尊修理。」

  「哼!你沒資格說我──你也有看到吧!」

  「只有看到衣服不算數。」

  「不如問問焱饕餮師兄?師兄也許更清楚。」

  「噓──你小聲一點啦,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師尊的耳朵靈得跟甚麼一樣!

  其中一個小師弟臉上忽地露出驚恐的神色,緊張地用手肘撞了一下站在他旁邊的師兄。火窮奇猛地被肘擊,他一邊揉著被撞疼的肚子,一邊怒瞪著小師弟,抬起頭來發覺剛剛身旁還鬧哄哄的一大群人倏地噤了聲,個個嘴巴閉得比蚌殼還緊,「欸?怎麼都不說話了?」

  炎檮杌面無表情地伸手扯住火窮奇的腰帶,防止有魔逃過師尊的蹂躪。

  要被修理就一起被修理──這樣,比較不孤單。炎檮杌陰險地笑了。

  一股濃厚的寒意鋪天蓋地而來,一路從徒弟們的背脊直接冷到了腦門,開了朵漂亮的霜花。
  其實師尊您老人家不是屬火的吧!這冷到快掉渣的溫度是怎麼回事啦,嗚嗚。

  小師弟們巍巍顫顫地往兩個師兄的身邊縮了再縮,想要減少存在感,對於在現場被師尊抓包,不約而同地感覺到淡淡的哀傷跟深深的倒霉感。

  「通通不准動。如果我沒記錯,這個時辰該是你等勤加練武之時。」

  重黎翻捲上手,熾閻天深沉地上揚唇線,挑了挑焰火般的眉。

  「小心了,你們今日──可能會傷得很重。


  ◆◇◆


  「阿鼻尊,你不覺得今日熾閻天那幫徒弟慘叫得特別有感覺嗎?」

  「……甚麼感覺?」蕩神滅一臉莫名其妙。

  曼邪音掩嘴咯咯笑著,有意不正面回答蕩神滅的疑問。

  「唉呀,我聽到戰利品掉滿地的聲音了。我先行一步,你自己慢慢想吧,呵呵。」


  看看頭頂的艷陽高照,再看看曼邪音興沖沖離開的背影,蕩神滅一時無語,轉念想了想,隨即跟了上去──湊一下熱鬧也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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