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渾厚的嗓音貫穿了煞魔子的耳膜，腦海像是被天雷猛力擊潰過一般，意識渙散得不成形狀，他努力地聚攏紊亂的精神，微掀眼簾的 頃刻 ，他親眼見識了自身魂魄的蒼白，微弱的燭火成了攝人心魂的迷陣。
「熾閻……天？」
煞魔子懨懨地吐出破碎的音節，麻木的五感漸漸地被熾熱的體溫串連了起來，沿著戰甲的輪廓一陣摸索，軀體的熱度穿透了金屬的冰冷，輕輕揪住了焰火色戰袍，指尖傳來溫暖的觸感讓他不禁彎起唇角弧度。
環抱在懷的軀體正逐漸回復到正常的體溫，熾閻天無法克制內心洶湧的狂喜，強烈的情感波動油然而生。
「你終於醒了，太好了。」
一遍遍重複的話語縈繞在耳畔，字字深叩在心上。
這樣的熾閻天，令煞魔子十分的意外。
自初識起，熾閻天便是一個長年處於上位的強者，就像是一座堅固的堡壘，無堅不摧，但現在那張威嚴肅穆的面容上竟然浮現出了脆弱。
「……你？」
「魔的生命很長，對魔來說，時間的流逝不過轉瞬。所以，我一直等，等很久，久到幾乎讓我錯以為你再也不可能醒過來。一年又一年過去，我始終抱持著希望，若你永遠不醒……」
──那，我會永遠等你，等你醒來。
熾閻天定定地將視點停落在煞魔子身上，話語的尾句生生截斷在模糊低啞聲中。
抬頭看進了熾閻天的眼底，兩人的影子在彼此眼底相映，相顧忘言，煞魔子半晌後才道出：「你……真傻。」
沉默地看著熾閻天瀰漫一片惘然並混雜喜悅情緒的側臉，略顯生動的面容讓煞魔子忽爾想起一些從前的有關於「煉獄尊」的種種聽聞，不瞭解熾閻天的人，便覺他難以相處，一旦長久相處以後，不論是對帝尊、戀人、同袍還是徒弟們，在最普通的日常生活中就能體會得出來這個男人的用心。不管是哪一種聽聞──他們不知道的是，有些人原先就不是天生冷漠，不過是把特定的情感針對性地投入在特定的人身上，而那個特別的人不在身邊時，所表露出來的神態在陌生的人眼裡竟是成了冷漠寡言。
「往後，你……會陪我？」
「嗯。」
彷彿烈焰般存在的熾閻天此刻卻如煦煦陽光，讓他的心上一點一滴地釋出暖意，煞魔子淺笑著，一片火紅的溫柔盡納眼底。
這一聲應和，即是一生承諾，重如山嶽，永恆不泯。
◆◇◆
一生之中也許都曾歷經過渡厄、渡劫以及渡難──魔與人到底並無不同，除了種族之外，魔有血、有肉、亦有淚。
往昔三渡，殷切顧盼。
有許多東西都是在歲月中慢慢沉澱，而被深藏釀造；許多的不安動盪也將在浮沉的年華裡徐徐平復，而被細細療癒。繁花落盡後總會在記憶中遺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痕跡，來年偶然回首曾經，慶幸當時緊緊抓住了彼此。
花無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此般喟嘆，再無所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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